【周叶12H14:00】Had I not seen the Sun（一）
叶修0529生日快乐(づ￣3￣)づ╭❤～
（忘记说了 叶秋0529也生日快乐(づ￣3￣)づ╭❤～）
上一棒@阿夜
下一棒@黑渣渣酱
———————————————————————
●本章1.5w+，OOC预警
●想从良黑道太子周*不太想干了卧底叶
●破镜重圆 ABO
———————————————————————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周泽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十分了，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连照着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那么的清晰可见。窗外风吹过树梢，不时有鸟啼虫鸣在这秋末的下午，格外的聒噪又凄清。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薄薄的被子滑落下来，被掩盖下的矫健身躯，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痕迹，还有指尖划过留下的划痕，像是小猫路过街角，非要标上一个属于自己的记号那样。
柔软蓬松的大床上，叶修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挤在被子里，他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长长的发梢难得安分的落在他的眉间眼角处，于是眉眼上那缕桃花色的媚意，多了些黑白的点缀。白皙的小脸一改平时的虚肿，显得格外的瘦削。单薄的唇上浅浅深深都是牙齿咬过的痕迹，两边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还有斑斑的泪痕时隐时现。
周泽楷弯下身来，在他的眉心处轻柔的印下了一个吻。
接着便翻身起来，将散落在地面不成样子的衣服拾掇起来，收在了一起，准备一会一起放进洗衣机。他又从柜子里翻了件白色的长袖衬衫和浅色的牛仔裤，简简单单的色彩，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似乎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在时光的洪流中，彼此对视，擦肩而过。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到了新的刻度，周泽楷穿好衣服，慢吞吞的向厨房走去，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想让一切都在尽善尽美中，走到最后的最后，一如他曾经幻想的那个荒诞的梦。可最终，什么地久天长海誓山盟，都不过是梦醒后消弭在空气中的一声长叹。
我爱你，叶修……
他轻轻的呢喃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青烟，连着锅里油温蒸腾的热气，看不清里面的虚假与真实。
……
周泽楷坐着飞机回来的时候，是个天气并不怎么好的深秋，隔着厚厚的云层，世界仿佛都笼罩在一层白雾中。他揉了揉睡得有些僵硬的后颈，瘫在腿上的书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这是周泽楷父亲死后的第三天，一切都来得那么的猝不及防。
接到消息的时候，周泽楷正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复习备考，听闻噩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心里竟只有少许的悲伤，更多地是一种连自己都摸不清的如释重负。
这些年来，他一直辗转在世界各地，往往刚到一个地方，好不容易呆的有点习惯了，又会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身边除了从小就跟着他的江波涛，再没有其他的朋友。
他内向、腼腆，性子总是极温顺的，周老爷子在时，便不太瞧得上他，因为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作为一个大型黑帮下一任的接班人。可是他又没得选择，他那些看得上的子嗣，早就在过去的岁月中，被他那些明里暗里的对手一一剪除。
周泽楷，是严防死守之下唯一存活的独苗苗。或许连敌人都看不上他兔儿似的脾性，那么长时间，硬是没有人对他下手。于是物以稀为贵，周老爷子死后，他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立马一呼百应，从此过着皇帝一般的生活。
周泽楷从飞机上慢吞吞的下来，刚走出安检口，便有人立马靠了过来，他抬了抬眼，是二爷的三子，一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身后还跟了几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汉子。
他低低的问了声好，就跟着走了出去，坐上了那辆早已等待多时的黑色轿车。
周泽楷心里清楚，这还仅仅只是第一个下马威。
二爷何许人也，他是周老爷子的拜把子兄弟，一起歃血为盟，互相托过性命的自己人。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安逸的生活早已让两个垂垂老矣的人失去雄心斗志，数不清的票子和女人，已经腐化了他们的棱角。他们没了年轻时候奋斗的心，却还不忘死死把着身下的位置作威作福，引得下面那些曾经仰望过他们的人，有了别的心思。
于是，一场又一场的内斗开始了，关在这个瓮里的人心都黑了。
二爷有三个儿子，七个女儿，这三子便是其中最不顶用的那个。若周泽楷是心慈手软，不是做黑帮的料子，那这三子便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终日拜倒在那些花花裙子下面，醉生梦死。按二爷的话说，他终有一日，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让这么个人来接周泽楷，存的什么心思，自然是一目了然。
……
车子沿着宽阔的马路行进了大半个小时，从偏僻的机场开到了更偏僻的山林。小三爷告诉周泽楷，他们现在暂住的地方在不远处山上的别墅里。周老爷子走的突然，二爷为了防止消息泄露，硬是把几个知情人都扣在了山里，免得消息泄露出去。
周泽楷懦懦的点了点头，小三爷嘴上含着得体的笑，眼中却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丝不屑。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软柿子一样的人，不仅是一个alpha，还是周老爷子唯一的继承人呢！
江波涛坐在前方的副驾驶座上，不着痕迹的看了周泽楷一眼，他的手在车门把手上点了点，又悄悄放了回去。
等车子晃晃悠悠的到了目的地，天色已是暗沉，红红的落日坠在山间，赤色的光晕染了整个山林，连带着那座古朴雍容的大别墅，都像是涂上了一层血色，宛如恐怖故事里的不详之地，贪婪的张着大口，等待吞噬所有踏入这所禁地的生命们。
这真是一座气派的房子，还未下车，就立马有殷勤的仆人们如潮水般拥了上来，为周泽楷开车门拿行李。看着一个个谄媚至极的笑容，周泽楷觉得乏味极了。
紧接着，房子里便传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周泽楷前进的脚步顿了顿，他有些犹豫的回头去看小三爷。花花公子的脸上有一缕尚未褪去的暧昧神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一如既往微笑的看着周泽楷，颇为礼貌地说了声“请！”，无情又冷漠。
刚停下的脚步，不得不再次的迈开。
果然又是一个下马威，周泽楷在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痛的打滚的人，痉挛的身体，残缺的手指，一看就是刚受过酷刑。刺眼的血色漫过他身下灰白色的地毯，留下斑斑的印迹。
二爷正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他花白的头发上抹着极为厚重的油膏，那双如狼似豹的眼睛微眯着，一副似睡未睡的样子。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挂着大大的眼袋，枯瘦的手揣在腿上不紧不慢的盘着一串古玩，一个美艳的女人站在他身后，温柔体贴的给他捶着肩膀。
“二叔”周泽楷规规矩矩的向他问好，眼神稍一掠过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就又安安分分的垂了下去，不敢再看。
“恩”二爷靠着沙发移了移身子，似乎想要把身体摆的更加舒服一点，他看都没看周泽楷一眼，嘴上却浮现出一抹和善的笑来，看似亲热的应和道“你回来了啊……”
墙上的古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字，房间里除了地上那人难以抑制的呻吟，竟是不见半点其他的异动，围在这个客厅的所有人，此时的精力都集中在正中央那个老人的身上，但他偏偏阖着眼，谁都不看。让着古怪的氛围更多了点阴森的味道。
“老爷子……”终于，站在受刑男人身边的那位施刑者，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再次上前请示道。
“他既然不肯说，那就再断他一指……”没有丝毫的犹豫，二爷慈眉善目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好像他不是在拷问犯人，而是在决定晚上的饭吃什么一样。
“不，求……求您……”受刑男人的身体一下子就颤抖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早就把他那件价格不菲的深蓝色衬衫弄得皱巴巴的，他挣扎着向前爬了两三步，哭求道“真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周泽楷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男子的话有半分的动容，站在周泽楷身旁的小三爷，甚至舔了舔唇，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格外的兴奋。
紧接着就见那施行者从一旁的地上拎起已经沾满了血色的那把巨斧，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几个小弟摁住那男子，在剧烈的挣扎中把那男子的手掰了开来，露出仅剩的三根手指头来。
他呲了呲牙齿，似乎对自己造成的这幅画面很是满意。
然后，举起斧子，狠狠地剁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烈的呼痛声撕裂了整个空间的宁静，像是被狩猎夹捕到的野兽，比起伤口的疼痛，对于死亡的惧怕如影随形的缠绕在他的身心上，一点点消磨着他本就不多的坚持。
周泽楷把头扭到了一边，他的眼睛呆呆的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个花瓶，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捏着裤腿，微微的有些颤抖，薄薄的唇早已在一片苍白中抿成了一条死线，更不用说那如海潮一般汹涌的呼吸声。
害怕……
恐惧……
乃至于……绝望……
密密麻麻的负面情绪将他裹缠，不远处的二爷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透着精明算计的眼又满意的阖了起来。
“我先上去了，二叔……”仿佛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满满的无力感，周泽楷将身子倾斜开来，大张的步子，明显一副急于逃窜的样子。
没有人说话，空气被凝固成了方块，哆哆嗦嗦的要抖落下来。
二爷摸了摸手上的手串，沉吟片刻后，终于答应道“我都忘了你才刚下飞机，就先上去休息吧……”他沙哑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划过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一般，透着诡异的腥甜。
周泽楷这才拖着步子，缓慢又沉重地向楼梯口移去。江波涛十分知趣的跟在他身后托住他的手臂，似乎想要给予他支撑起身体移动的力量。
小三爷回头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手插进口袋里，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距离不远，周泽楷轻而易举的听到了他的这声感叹，他缩了缩肩膀，似是敢怒不敢言，但是拄着他手的江波涛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身边人隐隐的怒意。
“小周……”他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生怕周泽楷一气之下不管不顾。
但周泽楷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抬步迈上了楼梯。
江波涛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气来，便见着蜿蜒而上的楼梯上有一道人影飞过栏杆，“咚”的一声，翻身砸了下来。
“嘶……”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拉着周泽楷向一边躲去。
砸在楼梯上的人一身的青胀淤紫，口里还断断续续的吐出几颗掺着血的牙齿，看着凹凸不平的背脊，也不知被打断了几条肋骨，江波涛想到底是怎样的人，下手竟如此的狠辣。
周泽楷顺着声响抬头向上望去，二楼的楼梯口，有一个一身白衣黑裤的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宛如一个鬼魅，他的上半身隐匿在黑暗中，修长的手上却点着一根烟，懒洋洋的倚靠在栏杆上，手指一点一点的。红色的星火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明明灭灭，灰灰白白的雾气向上翻腾着。
周泽楷看不清他的脸，却明显听到了他充斥着嘲讽的讥笑声。
“呵呵！”慵懒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不屑一顾，却像有根羽毛轻飘飘的滑过周泽楷的眼睑，让他忍不住想要睁大眼睛，去看清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是周泽楷和叶修的第一次碰面。
彼时还年轻气盛的二人不知道，往后的岁月会将他们推到何种境地。
但很快的，周泽楷就冷静了下来，脑海中刹那间就复苏了的理智一遍遍的提醒着他自己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掺和进这些是是非非的，他要适可而止。再如何强盛的好奇心在他想要平静安和生活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有微弱的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落在他的脸上，他静静地垂下眼眸，宽大的手掌握着一旁楼梯的扶手，平静的心脏一时竟有些颤抖。
等待着楼上的动静慢慢的弥散在空气中，他才有勇气抬头再望，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莫名的有些失望。
晚上的宴席，周泽楷就以受到惊吓为理由推拒了。
彼时，前来邀请他的小三爷正倚着门，带着欣赏的目光一寸寸宛若视奸般的窥觑着他身体上上下下的每一个部位，完全没有在意周泽楷委婉话语中的消极抵抗。他从来都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即使万花丛中过，像周泽楷这样每一部位都像精雕细琢的人却少有遇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即使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这张脸也是分外的吃香。
“也难怪你害怕，没想到你们是遇见了君莫笑啊……”听到周泽楷谈及楼梯上遇到的事，连小三爷这样轻佻的人也忍不住感叹他的坏运气。
“这是我们轮回这几年新冒出头的杀神，当年本是嘉世的人，谁知功高震主，陶轩容不下他，带着几十个心腹给他下套，天罗地网之下，硬是给人家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的冲了出来。也是他运气好，刚好遇见周老爷子和我爸刚办完事回来，看他倒在路上，就顺手给带了回来。好在是个感恩的家伙，这几年在轮回，不仅帮着咱们吃下了不少嘉世的地盘，还帮着老爷子们做了不少难办的事，也算是我爸的心腹了……”
小三爷最是怜香惜玉，虽然他也知道他爸的那点子谋朝篡位的心思，但并不妨碍他从方方面面的揩油。也是周泽楷这人从回来到现在都呆呆傻傻的给了他错觉，又瞧着人长得好看，嘴巴不自觉的那么一松，就给人当起免费的解说员来了。
虽然这周泽楷胆子小了点，又没啥本事，但他还是希望这家伙能活的长一点。美人如花隔云端，世上能多上那么一个每天让他瞧上一眼也是好的呀。
“不过这家伙，别看上去长得白白嫩嫩又整天都笑的跟猕猴桃似的，他下手可黑了。作为一个beta，也是厉害，咱们帮派有不少的人都想拉他上床，这结果嘛，就跟你们看到的那个家伙差不多，我估计这货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揍成那样……”他嗤笑一声，生怕周泽楷不知道他嫌弃的样子，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种人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玩的……”
但是心里还是介意的，他小三爷什么人啊，基本在轮回都能横着走的人，什么时候看上的人不是乖乖的爬上床任他玩弄的，这君莫笑还是头一个拧着他的手，一脚把他踢跪下的。最可恨，老爷子还护着他，生怕他动了凡心，成了他们兄弟姐妹哪个底下的狗，还真是……
周泽楷见人一会冷笑两三声，一会又呲牙列嘴的暗骂，怎猜不到这也是被玫瑰花刺了手的采花人。他杵在角落里也不搭话，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别人说什么，他听就是了。至于回答嘛，自然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小三爷暗自嘀咕了一会，见没人附和，也知是自讨没趣，摆摆手说一会叫人送吃的上来，让周泽楷晚上好好休息，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了。
临走前，他心里还念叨着，美人这种东西果然只适合远观，不可亵玩焉啊……
……
隔天，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周泽楷睁开眼睛，怔愣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个人，骂骂咧咧的，一记无影脚毫不留情的把他从床上踹了下来。可他竟然还不生气，趴在地上在那傻笑，只听见背后那人熟稔到不行的“呵呵”声。
他在梦里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那是谁，这会子醒了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昨天那个只听见声音没见着样子的神秘人。他使劲的抓了抓被睡得有些七零八落的头发，总觉得这诡异的梦预示着什么。
但很快的他就没心思再去想这奇奇怪怪的梦了，“咚咚咚”很规矩的三下轻敲。
“请问，周先生，您起来了吗？我给您送早餐上来了……”
听着女仆怯生生的问候声，周泽楷赶忙爬下床去开门，生活本就是不易，他又何苦去为难这些本就不幸的人呢。
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巧妙，兜兜转转之下，又绕回了熟悉的起点。
门外的女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推着一辆小巧的餐车，她红扑扑的脸上带着些许的雀斑，冒了几颗青春痘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很是紧张的样子。
但在看见周泽楷那张过于俊俏的脸之后，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又垂下了眼睛，缄默着把餐盘递给了他。她在这才干了不到五个月，过去的岁月里，所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嘴。
周泽楷接过餐盘，有些分量的盘子被银色的餐具覆盖着，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好吃的。他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见一道人影趿拉着拖鞋，朝着他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掀开了他手上餐盘的盖子，揉了揉下垂的惺忪睡眼，打着哈欠从里面挑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饿死我了……”慵懒的声音，像是晒在太阳底下的被子，懒洋洋的舒展着身子。
只凭声音，周泽楷一眼就发现了这就是昨天那个给他带来了巨大惊喜的家伙。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在瞬间被吸入一双漆黑透彻的墨瞳中。
这个人，太可怕了！
就那么一眼，周泽楷的心底立刻冒出了极致危险的评价，整个身躯都犹如被冻住了一般，完全移不开眼，仿佛是小动物刚进林子就遇上了最难缠的天敌，只一个照面，由身至心，乃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不用分毫，周泽楷立下判断，这个人好像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田，热血沸腾的感觉慢慢的翻涌上来，理智却悬在千钧一发的细丝上不断的叫嚣着危险。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周泽楷踉跄着，想移开眼睛，不再坠入那繁星点缀的银河，却又深深被其中的纯净所吸引，直愣愣的投向那无边的黑暗。
“嘿，小子，你看傻了？”修长白皙的手掌在眼前晃动，周泽楷如梦初醒般，赶紧偏过头去，耳根子却慢慢的烧了起来，红通通的，像是抹了层胭脂。
叶修含着包子站在那里，腮帮子随着说话的声音一鼓一鼓的，像极了一只餍足的小松鼠。他昨晚睡得不太好，脸上还挂着明晃晃的黑眼圈，却在看见这个明显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如同清晨第一支带着露水的百合花一般纯情之后，不知怎么的，糟糕的心情便立时好了起来。
拥有那样眼神的家伙，怎么可能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值一提。
他拿眼去瞅他，提着嗓子撵着他，却见周泽楷不一会的就滴溜溜的转过头来，突然冒出一句。
“我是周泽楷，你叫什么名字？”
如春风化雨，倦鸟归林，很久很久以后，再次回想起来，周泽楷还是认为，那是最美好的相逢。
叶修愣了一下，咽着包子的喉咙不明显的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小看周泽楷了，这家伙不按套路来啊。但是当他瞄到周泽楷有些飘忽的眼睛时，又觉得他带着稚气，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让人不忍苛责。
于是叶修很快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手又伸进周泽楷端着的盘子里顺了两个包子出来，在他眼前晃晃说“叶秋，敢惹我就干死你！”他故作凶狠的对着周泽楷咧了咧嘴，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直看得人眼神又恍了恍，不用想就知道除了前面两个字，周泽楷什么都没听进去。
中午的饭，本来说是要给他接风，不知怎的，又被取消了。
小三爷过来通知他的时候，脸上难得带了几分严肃。他走后，整个别墅的二楼，都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被拖入了那份窒息的静谧中。
周泽楷打开窗户，向外看，不时有黑色的车辆发动机启动时轰鸣的机器声，被风捎着吹进来。他撑着下巴往远方看，暖融融的阳光底下，一片被森林覆盖着的阴郁，混着些许的腥甜，宛如与世隔绝的动物世界。
他眯着眼睛站了一会，身后桌子上摆放着的午饭，已经没了温热时氤氲着的白气，却始终保持着送来时最初的模样。
很快的，夜幕披着群星的点缀，再次笼罩着这个世界。周泽楷的晚饭也是在房间里吃的，他没多大的胃口，草草的塞了几口，就放了下筷子，又重新的坐到了书桌旁。
托了江波涛能言善辩的福，他大致知道是二爷手里的一批货出了问题，下午整个别墅里，除了被严加看管的几人，主力部队几乎全军出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泽楷正缩在房间里看书。江波涛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打听过来的消息，但这并不妨碍周泽楷一边用纤长的手指翻过书页，一边将一堆废话中有用的部分筛选出来，悄悄地记下来。
书页翻动，发出轻微的翳合声，周泽楷的视线停留在一串优美的文字上。
不要被情绪裹挟,因为情绪终究是短暂的。毫无意义的烈火,也将在燃尽它的燃料后毫无意义的熄灭。
他盯着那几行字怔愣了好一会时间，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从来都不是悲观的人，今日却有些意外的有些感伤。
都变得不想自己了，他想。
时间滴滴答答的拖到了傍晚的时刻，周泽楷没有多少胃口，女仆送上来的精致晚餐，他也只是草草的塞了两三口，就放下了碗筷。
虽是初秋，气候却依旧有些闷热。周泽楷本就心里烦躁，更是多添了几分苦恼。他扒拉着行李箱里衣服，很快就捞出一套换洗的，进了沐浴间。
当“哗哗”的水流沿着他姣好的躯体滑落在地板的瓷砖上时，隔音很一般的老房子外就又传来了人群密集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好在因为隔了一层的缘故，那些声响被削减了许多。周泽楷眯着眼睛站在喷头下面，任汨汨的热水将他笼罩覆盖，烟雾蒸笼之中，隐隐现出精干的肌肉。
伴着外面有些刺耳的噪音，周泽楷知道中午的事情差不多是结束了。
……
别墅的夜，格外的安静。
好似白日里的那些龌龊血腥都一下子收敛起来，黑色的锁牢牢地拷住了所有的不堪，将一切不安的变动都收拢在夜色中。
由于下午睡了一觉，再次躺上床之后，周泽楷反而有些睡不着了。但在这么个地方，又能找出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呢，他有些无聊的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最后再次翻开了晌午那本未曾读完的书籍。
突然，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熟悉的步调让周泽楷猛地想起早上碰到的那个让他方寸大乱自称是叶秋的人。握着书本的手指紧了紧，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就立马下定了决心，偷偷地打开了房门。
“叶秋……”低低的声音，在静谧的楼道里尤其的清晰。周泽楷望着走出去不远的男人，扶着门把手的手掌心有点湿滑，竟是莫名的有些紧张。
叶修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衫，大半个膀子露在外面，在楼道昏暗的黄色灯光下，白皙修长的脖颈闪着细腻的光泽。他佝偻着身子，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挪动，听到周泽楷叫他的声音，脚步一顿，明显的有些讶然，却又很快的变为了惯常的无赖。
“什么事？”他扭过半个脑袋去看周泽楷，瘦的厉害的胳膊正对着周泽楷的方向，看起来骨骼分明，似是只披了一张人皮。
周泽楷握着门把手的手忍不住的抠了抠，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轻轻地问道“你去干什么？”
叶修歪了歪脑袋，他的眼袋有点重，透着熬夜后不健康的青黑，似是想了一会，才明白周泽楷的意思。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关你屁事！”
末了又匆匆的补充一句。
“我饿了，去厨房找杯泡面……”他整个身子这才全部的转了过来，堆在胸口的双手正握着一个游戏机，纤长的手指头快速的上下翻飞着。
他正在玩一个不难却很考验手速的游戏。
周泽楷看到他有些像孩子一样的爱好，心中仿佛涌起一湾温泉，好似看到了叶修的另一个小面，就足以让他欢喜雀跃。
他努力的稳了稳这有些莫名却又让他无比眷恋的情绪，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吃泡面不好，我给你下碗面去吧！”温柔的声音仿佛要滴出水来，这实在太不周泽楷了，但在这一刻，周泽楷却着实相中了魔一样，想要接近这个人，靠近他，取悦他，直到……直到什么呢？
叶修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冲着周泽楷威胁道：“你打什么主意呢？警告你歪脑筋别动到哥的头上来！”
周泽楷干脆双手一摊，两眼一弯，露出十分无害的笑来。
“怎么敢，只是……我也饿了……”
叶修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连手上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对着周泽楷勾了勾。
“你过来！”
暗沉的灯光下，叶修的唇角微微的上扬，像极了一只偷了食的橘猫，翘着尾巴，仰着头，格外的神气。
周泽楷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体永远比理智快那么一步的就那么走了过去。
谁知才刚靠近，叶修突然就收起了笑容，高挑的眉毛微微的蹙起，一记高抬腿毫不留情的狠狠冲着周泽楷砸了下来。
“唰”的一声，周泽楷仅凭身体的记忆，架起手臂，拦住了这携着风暴而来的攻势。但巨大的冲击，仍使他向后退了两步。
一招不成，叶修没有再攻。他收起攻击的架势，立起身来，乌黑的眼睛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你这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啊……”
周泽楷装摸做样的拍了拍手臂上灰尘，笑道“您不也是，步步为营吗……”真当他看不出来前面的试探？无论是摔在他面前的伤者也好，还是半道截胡他的早餐，这个人看似巧合却又十分不合理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次，实际上都在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
最可笑的是，整个轮回都在传说叶秋的厉害，却没人发现这个人隐藏在最深处的布局和技巧。过于被放大的武力，和故意被忽略的智慧。这个中曲折，又岂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呵呵”叶修突然地就笑了起来，他惯爱慵懒的敞着下垂眼，此时凌厉的扬起，明亮的眼睛中透着精明的算计，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就像是一颗装着草木花虫的琥珀，即使不喜欢里面的杂质，你还是会欣赏它本身的透亮纯净。
“走吧，你不是说要给我下面吃？”
两人谁都没再提这次的试探，对于聪明人来说，一场适可而止的试探，足以证明许多的问题。至少目前来看，他们都没有互相为敌的打算。
……
对比叶修的五谷不分，周泽楷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深夜的厨房安静地连落滴水下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叶修就蹲在煤气灶前捧着一大碗的西红柿鸡蛋面吃的津津有味。周泽楷拿着抹布在水龙头下冲洗，他刚把用过的厨具清理干净。转头便看见叶修已经快速的干掉了大半碗的面。
他哭笑不得的擦了擦手，端起留给自己的那份，靠了过去。
叶修的吃相并不雅观，比起细细品尝，他似乎在争夺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唰唰”两三口下去，碗里的东西就见底了。
周泽楷拿筷子从自己的碗里又给他拨了点，他含着面条鼓着嘴没办法开口，只是“呜呜”的抬起头看了周泽楷一眼，乌亮亮的眼睛有点湿漉漉的，让周泽楷轻而易取的想起了曾经在异国他乡养过的那只小边牧，它也喜欢用这样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心里顿时酸酸涨涨的，百感交集。
“你的手艺真不错！”叶修废了半天的劲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想了想给周泽楷点了个赞，毕竟吃白食的是他，刚还差点把人给废了。
周泽楷叼着两三根面条，细细的咀嚼，闻言喝了口汤，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不慌不忙的问道“也没人抢，怎么吃那么快？”
叶修三两口把碗里最后的那点东西嚯嚯完，抹了抹嘴巴，满足的瘫坐在地上，这才有空张嘴说话。
“吃的好饱啊……”他拍了拍自己有些吃撑得肚子，一本满足，连看向周泽楷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你是没感受过饿肚子的滋味，我以前刚出来混的时候，也挑三拣四的，还总以为混道上的，只要能打不怕死就行了。后面被人打了半死，昏在路上，醒过来的时候饿得要命，可是就这样去哪找吃的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说着他掀开自己的衣服，裸露出来的不大皮肤虽白的亮眼，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道甚至沿着他的小腹没入他上半身覆盖着衣服的部位，一看就是很大的一道伤痕，想来那时，也是九死一生。
“我最饿的时候还扒过人家房子屋子门口的泔水桶……有时候想想，做只猫做只狗也比当个人强啊……”叶修先前的话虽有那么几分博取同情的意思，但也确实都是亲身经历，挨饿的日子太难受了，可好歹命还在，比起夜夜梦魇里看到的鲜红，他觉得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叶修转过头去看周泽楷，这个年轻人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无论是长相身材乃至能力，都比这芸芸众生中的绝大多数人强上了许多分，如今他步入这个无间局，又是想得到些什么呢？
许是今晚的月光太美，叶修忽然很想拉身边的这个人一起去看看。但是当他看到周泽楷的那双眼睛时，所有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了。
早在背井离乡时，叶修就做好了客死他乡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这十来年的黑道生涯，从来都是一场噩梦，可他每次惊醒时，噩梦仍然在继续。直到现在，他可以含笑着把一个人送下去，却仍旧忘不了触碰到鲜血时，那种生命流逝的黏腻感。就像是无数夜里看到的深渊，他纵身跃下，这黑暗却没有尽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真正的生不如死！
但如今他却看到了一缕柔和的月光，像他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每个夜晚见到的那样。那双眼睛里盛着难过，盛着心疼，还盛着些许温热的爱意。这爱意太过于灼烫，让他仅仅只扫了一眼，就被这恐怖的高温灼伤，猛地挣脱开来。
想要远离，身体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疯狂的颤抖着，长年累月积累的潜意识比理智更先一步的感觉到了危险。
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可他，仍旧想要靠近，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自己的生命谱写最华美的典章。
“叶秋……”周泽楷轻轻地低吟，叫着叶修的名字。
叶修却在瞬间的怔忪过后，再次竖起了自己防备的铠甲。又在刹那间，松懈下来，懒懒的靠着厨房那个浅蓝色的橱柜上。
“那么，你呢？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次回来，又想在这里，获得些什么呢？”他一针见血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没有任何试探与圈套，他想他是疯了，可能是今晚的那碗面太好吃，让他想到了家的味道。
周泽楷学着叶修的样子在他的身边靠了下来，他看着叶修，不想移开自己的眼睛。却又那么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叶秋，你很奇怪。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在见你的，第一面，甚至没有，看见你的样子，仅仅只听到了声音，我却莫名的，觉得你可靠……”
“叶秋，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其他的，权势地位，我都不想要……”
他微微的倾下身来，终于做出了一个从未想做过的动作——他在叶修的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
这个动作带来的蝴蝶效应太大，叶修像是触电般的高高弹起，一个跃身，直接坐到了周泽楷的身上，他的小腿死死顶着周泽楷的腹部，纤细有力的手向上弓起，以肘为刃，狠狠地压在了周泽楷的胸口。大喝道：
“你搞什么？！！！”
周泽楷的身体在最初的瞬间猛地绷起，又被他自己的意志一点点的压了下去。他看着叶修狠戾的瞪着他的样子，心里却认定了他虚张声势的怯退。他知道自己想赌那么一把，赌叶修会不舍得伤害他。
“怎么办呢，叶秋，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如果有一天……你会跟着我走吗？”
……
昨夜星辰昨夜风，那个如梦似幻的夜晚真的就像是一阵清风，悄无声息，不留一点痕迹。
叶修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周泽楷一眼。
他没有再动手，可是那双眼睛里，也没有泄露出分毫多余的思绪。仿佛周泽楷曾经看到过的感情只是他一人的遐想。
周泽楷捂着眼睛躺在床上，他想起了那养过的那只小边牧，明明最疼爱它的人是自己，却又那么轻易的接受着别人给予它的施舍。所以看它哀鸣着吐血倒在他的脚边时，周泽楷面无表情没有半分的动容。
那天，周老爷子站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说，这个娃骨子里还是像我的，冷心冷肺的，得不到纯粹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肯再留在身边。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周泽楷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时起，他内心深处就埋藏了一个疯狂想要离开，想要自由的想法。
或许，他真的疯了吧！
周泽楷抱紧身上的被子，刺骨的寒冷还是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冷……
……
新的一天，一改昨日人人乌云密布的惨淡，还未下楼，周泽楷就感受到了楼下煊煊赫赫的吵闹声。
说是给他接风，但是由于昨天的任务，大多数人一觉醒来就是大中午了。他的接风宴终究一推再推。直到傍晚，灯影交错中，这场并不重要的宴席才缓缓开场。
一开始就给他好几个下马威的二爷也只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冒了个头，只说自己是老年人睡得早，让他们年轻人玩的尽兴，就带着温香软玉匆匆的离开了。
原本围着周泽楷，看似热闹的人群，也立马物以类聚的分割开来。
隔着距离的远近，各种各样的目光，或遮掩或明晃晃的朝着周泽楷聚拢过来，有人不屑，有人探究，有人鄙夷，有人思索。每一个人都带着不同的算盘打量着他，仿佛他就是动物园里公开展览的兽，被轻易地拔了利爪与尖牙，于是最孱弱的人类反而失去了最该有的敬畏之心。
周泽楷闷闷的站在角落里，从晚会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叶修的身影。反而他自己暴露在人群中，被围观被试探被挑衅。但是他知道哪怕自己缩在任何一个角落，在人们对他失去兴趣之前，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小动作发作在他的身上。
周泽楷来者不拒，他深知堵不如疏的意思，除了保持自己怯懦无用的形象，索性就放开了自我。
慢慢的，人们对他的兴趣开始转淡。无论如何，这是一场酒会，笨嘴拙舌的人一向不招人待见。只瞧得江波涛在不远的地方，已经拉拢了不少人称兄道弟。这么一对比，就知道周泽楷这有多冷清了。
小三爷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他含着一抹笑，看似温柔体贴的夸奖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士，眼里却像是存了块冰，没有一点的感情。
直到周泽楷前前后后打发了不下六批人流之后，他才抱着酒杯来找了过来，和周泽楷碰了碰杯子，微抿了一口酒，就不再说话。
老爷子只是交待了让他好好看着周泽楷，还做到本分就够了。这人是真是假，是蠢钝如猪，还是扮猪吃老虎，都与他无关。反正大势已去，他也没机会东山再起，大不了等帮会里安定下来，取了他的性命就是。
但是周泽楷这人也是真的无趣，小三爷只跟着站了一会，就又轻飘飘的被某个烈焰红唇的美女给勾搭走了。
临走时，八面玲珑的小三爷还不忘嘱咐周泽楷玩的开心，不管怎么说，在事情真正尘埃落定之前，周泽楷就是轮回的少主，他该捧着的时候还是要捧着的。
周泽楷没有心思去计较小三爷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看似热切却又笨拙的的迎合着所有来试图与之交谈的人，实际却一点点的打量着大厅，试图找到那个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所幸，隔着重重地人群，他终于又看到了叶修。
叶修昨晚又是一夜未眠，他半是打游戏半是思索着周泽楷看似出格的种种言语行为。明明身体累得不行，脑子里却极端的兴奋了起来，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当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楼下时，看到众星拱月般被人群包围着的周泽楷，心情就怎么也美妙不起来。
叶修似是不合群的坐在沙发的一角，他的面前放着杯酒水，是刚才顺手从餐桌上挑着颜色好看的拿了一杯，他的酒量极差，平时更是滴酒不沾，但是看到周泽楷含着笑与他人交谈时，他却像着了魔一般的拿起了那杯酒，赌气似的端着来到了这偏远的沙发椅前。
有熟悉的人上来打招呼，他也是理都不理，帮里的人素知他的怪脾气，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见他今天心情不好，渐渐地便没人敢靠上前来。托了某个被他打成猪头的少爷的福，本来就畏惧他的众人，自然而然的在他的身边留出了一个不小的真空地带。
叶修勾着手指点着烟，懒洋洋的蹲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他的心里原就是一团乱麻，昨夜的失态更是刺激着他的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呆的太久，他已经失去了某些作为人应有的本能和情绪，反而那些身为动物潜藏起来的兽性，在一次次的嗜血中被无限的放大。
一起跟来的兄弟们都死了，有些人的下场甚至可以详细的描写出一本酷刑史。曾经干出一番大事业的雄心赫赫在层层叠叠的死亡中灰飞烟灭。可他却还在这漫无边际的泥沼中挣扎，说好的围剿行动一拖再拖，他与上头的联系断了一次又一次，只有这条烂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跌倒后又爬起。
他不该动心的，可是却又那么轻易地开了窍。他以为他会在这黑暗中慢慢的腐烂，可终究有一缕光照了进来。他跟周泽楷说他饿过肚子，所以吃的格外的快。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离家的最后一餐，也是这么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隔着千里路遥，他还是想起了家里为他留的那盏明灯。
一个明明该不断向前走的人，就这么第一次停下了脚步，想要回头看看。
有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与众不同的独特。隔着人海茫茫，周泽楷一眼就看到了叶修，并在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了过去。
叶修蜷缩在沙发上，任由手中的烟灰飞飞扬扬的洒落下来，偶尔在上好的皮质沙发上，留下一个洞。
他从不像那些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们，还讲究什么礼仪举止的，他就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他看的极为明白，做着野兽们做的事，又装什么斯文败类呢。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件让他身体疲倦，一件又耗光了他的心神，他现在也没什么吃东西的欲望，只想找个地方喘口气。
但很快的，阴影就笼罩了过来。叶修抬起头，周泽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前，他的脸掩映在一片耀眼璀璨的灯光中有些斑驳，但是叶修就是能看到他那双黑曜石般乌沉的眸子，像是夜里独自绽放的昙花，妖冶的美丽。
他突然又想起周泽楷昨天晚上对他说的话了。
周泽楷说，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耳根子蓦的滚烫起来，其实他知道的，如果再多那么一会会，他怕他会忍不住，忍不住答应周泽楷，忍不住说好。
直到睁着的眼睛出现生理上的酸疼，叶修才终于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吗？”抬着头看人有点费力，他干脆往后一靠，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有些烦躁的看着周泽楷，嘴里吐出一圈的烟雾。这个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只是想查查他的底，却从未想过靠的太近。太过于亲密的关系，往往意味着麻烦，他最讨厌麻烦了。
可这个人，却用另一种方式，轻而易举的钻进了他心的缝隙。
周泽楷没有说话，他先是低头抿了一口杯中酒，这才稍稍鼓起勇气，似乎他往常所有的机智与沉稳，到了这人面前都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造成一系列并不怎样的连锁反应。
“君莫笑……怎么回事？”他轻轻地开口问道，明明习惯于沉默的人，却总是将这个人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深切。
叶修没想到周泽楷会问这个问题，他以为周泽楷会问他昨天那个问题的答案，没想到却是……他的鼻腔有些酸涩，钢筋铁骨的人再一次久违的感受到了耍脾气般的小委屈。
他在心里不断地劝告着自己，也许是有人跟周泽楷提过自己，所以这小子按捺不住，也来问候他了。
他勾着香烟，狠狠地又吸了一口，氤氲的雾气，那么的呛人，几乎让他落下泪来。他一把抹过眼睛，装作一本正经思考的模样。
“那个是他们给我取得绰号，干咱们这一行的，你知道的，都喜欢弄点花花样子出来……”叶修的手指在烟身上轻轻点了点，飘飞的灰絮拉杂着太多过去的往事，让他有了想要诉说的想法。
“我那时候刚到轮回嘛，这群小瘪三们看人下菜，不相信我就是嘉世的那个一叶之秋。这也就算了，后面还有个人胆子肥了，公开场合就说我笑得娘，要不要跟了他，他保证让我在床上爽。于是我就……”叶修不在意的笑笑，似乎那些粗俗的话在他嘴里都是盛开的花一样“我就说好啊，你过来啊。然后他就过来了，我打断了他的第三条腿，把送他去医院住了三个月。于是“君莫笑”这个诨名也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出来，就这么传开了……”
不知话里的哪个点戳到了叶修的笑点，他咧着嘴在那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犹如小丑涂满了油彩的脸，他的内心却快要被满满的悲伤捂得快要窒息！
周泽楷急忙把他身前的酒水端给他，说“润润嗓子……”
叶修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接那酒水，反而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怕我吗？”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还要靠近我吗？
周泽楷干脆就寻了个空隙挤了进来，硬生生的挤到叶修的身旁。他手里还端着叶修的酒水，听到人的问话，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沉闷的表情。他转过头来看着叶修，神情认真的回他“你打的又不是我，为什么怕？”
如此清奇的脑回路，着实令叶修又吃了一惊，他闷着头又猛吸了几口烟，心里翻滚着，简直五味杂陈。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冷了太久，突然有人捅了个洞钻进来，他一时又酸又涩，却切切实实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最后，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该怕我的……”
周泽楷不置可否的望着他，他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去，一把抢过周泽楷手里的酒水，灌进了自己的口腔里。呛鼻的酒精味直击天灵盖，他软了身子依靠在沙发。
今天的酒，似乎有点不一样，真是意外的苦涩啊……
叶修蜷缩在那里，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哼唧些什么，他瘦小的身躯在这样的动作下，更是凸显有些狰狞的骨架。可笑他就是披着人皮的兽，却还惦记着做人的那些日子。
这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着实让人心疼。周泽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靠近他，却在刚刚触碰到脖颈的瞬间，被人锁住了喉间的脆弱处。
他眼睁睁的看着明明已经醉过去的叶修，狠狠地掐住他的喉咙，明明人事不知，眼中一片血红，反应却依旧那么迅猛。
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任何的反抗，他红着眼伸出手，轻轻地拢住叶修威胁着他生命的那只手，温暖的体温顺着紧贴着的皮肤慢慢的延展传递开来。
“你累了，我们回去睡吧……”
叶修趴在他的背上，起起伏伏的路上，他的呼噜声格外的响亮。
周泽楷，你千万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怕哪天我会真的当真的……
（未完待续）
——————————————————————————
最先预想的是一篇普通的傻白甜文章
后面想想又不甘心
想给叶修最好的生日礼物
所以这篇之前说过构思了一段时间的文就搬了上来
老实说 我对黑道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最多只见过电影里一闪而过的片段
所以开头两个主角
剩下全靠编
群里的太太们都很厉害
大家的进度都很快
于是 我越码字压力越大
到最后发现 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这篇文章我预设的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
可能过程会有点曲折
但最后一定是温馨治愈的
结果还是没有码完
真的很遗憾
也要对来看我这篇文章的大家说一声抱歉
最终没让你们在今天看到治愈的结局
删删改改 最差的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样 我尽力了 所以没有什么遗憾
以后有机会的话 再补全吧
最后的最后
还是想说一句 叶修生日快乐
我羡慕你从无到有的坚强
羡慕你能从一而终不改其志的专心
最羡慕你永不言败毫不气馁的韧性
叶修 愿时光不老 我们不散
评论(19)